雾烛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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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力转载】[奇幻][长篇] By soulkuri《崛起的国度》 【大坑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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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荆棘鸟 周三 九月 29, 2010 1:22 pm

——序幕——
  
  洁白的大理石厅里,无数淡绿色的轻纱从穹状的石顶上垂下来,随着夏末的微风柔柔地舞动着。雕像般的卫士,身着漆黑、描着金色长青藤状花纹的铠甲,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银色巨斧,纹丝不动。大厅最深处的阴影里,安放着一个巨大的王座,猩红色的座毯从座位下一直铺延到了中央的喷泉前。现在,在喷泉的水池边,斜靠着一个身着粉红色长纱裙的少女,黑亮亮的长发一直垂到地上。她的怀里扶着一个饰满银花的水晶竖琴,随着她白得透明的手指的缓缓拨动,泉水般的音乐在空旷的大理石厅里流淌回荡,和着少女天籁般的歌声。
  
   王座里斜卧着一个金冠华服的清瘦的年青人,他几乎是躺在那里的,让人不禁担心下一刻他是不是就会从那个明显太大的华丽座椅中滑下来。穹顶的阴影把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反而衬托出他非同寻常的惨白的皮肤。在少女曼妙的歌声中,他用一只修长的手撑住戴着王冠的脑袋,似乎已经睡着了。
   “格林格尔草原上的夜空,
   钻石一样的繁星仿佛在移动。
   游牧的老人们都说,
   这是诸神在计算,
   世界的命运应该如何变更。
   可是那些才出生的小羊羔们啊,
   只关心下一次来的风雪寒潮……”
  
   大理石厅沉重的大门忽然“嘭”地一声被推开,两个鼻青脸肿的卫兵惨叫着摔了进来,手里的银色巨斧的长柄已经被折成了两半。一个身材昂藏的中年男子,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站在大理石厅的中央,顾盼之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手上还提着从卫士那里夺来的银色斧头。然而大厅里的诸人仿佛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王座里的青年仍旧躺在阴影里,喷泉边少女的歌声美丽得如同天鸟在婉转娇啼:
   “美丽的奥菲利雅,
   看着迷失的羔羊,
   悄悄地哭泣了。
   晶莹的泪珠,
   化作今晚三叶草上的第一滴露水。
   她指给我们看昨天的森林,
   已经被濛濛的雨水浸湿,
   融化成一片片梦幻翡翠般的绿色。”
  
   那个闯进来的高大男子两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向阴影中的青年厉声喝叱:“现在那些反叛军已经攻陷了兰格诺洛克要塞,半年之中,整个法瑞恩帝国已有大半化为了焦土!在这个时候,陛下,你……你怎么还能如此置身事外,在这里恣意享乐?!” 他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庭院里的鸟儿被惊得四下纷飞。可王座上的青年仿佛已经真的睡着了,对这个男人的咆哮声丝毫没有反应。粉衣少女的歌声仍然在继续,她在唱:
  “哎呀,
  我们都是妈妈的孩子,
   昨天还在因为糖果打闹,
   今天就要站在角斗的广场,
   寻找看到明天朝阳的办法。”
  
   高大男子霍地转过身来,指着那少女吼道:“就是你这个应该被诅咒的女人干的好事!今天,就让我添顿来送你上路!”说着,他低吼一声,手中的斧头银光闪动,卷起一阵狂风,向少女当头劈下。随着嚓的一声轻响,添顿自己的一颗头颅飞上了半空,脖颈里的鲜血如同喷泉般喷射出来,星星点点地落在少女花瓣一样的脸庞上。
  
   王座里的年青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喷泉旁,手里提着一把狭长的宝剑,上面镶嵌着五色的宝石,流淌着添顿滚烫的鲜血。当添顿的头颅落在地上,无力地滚向屋角,魁梧的尸身轰然倒下的时候,年青人用苍白修长的手指抬起粉衣少女的珠玉般的下巴,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对她温柔地说:“伊斯塔莉儿,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你相信我吗?”少女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在闪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
——第一章 花海中的誓约——
  
  诺亚琅,法瑞恩帝国的首都,别号翡翠之城,凝聚着整个人类文明三千年的骄傲。现在这块北方大陆上的宝石,却笼罩在一片绝望的阴云下。各种关于反抗军的流言蜚语在人群中飞也似地传播着。
  
  郊外的萨拉曼卡神殿,是供奉大地之母、自然之神莎拉曼的地方。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这里祈祷了,似乎那股颓丧的气氛连神殿这种神圣的地方都不可放过。圣女大祭司卢西娅,端坐在高大的神像下,呆呆地看着面前散放着的几片檞寄生和忍冬青的叶子,一动也不动。神像的影子里,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很久,卢西娅才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难道……这一次真是到了要履行最初契约的时候了吗?”
  
  那个站在影子里的人用一种淡定的声音问道:“这么说来,莎拉曼还是给了你同样的预示咯。”
  
  卢西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轻声说道:“莎拉曼告诉我,你下一个要找的人,就在西南方的荷茵镇。快点去吧,不要耽误了。”
  
  站在影子里的人噗嗤一声笑了,接着说道:“你终于还是告诉我了。看来和你这种宿命论者打交道,一份好耐心还真是必不可少的特质啊!”说完,他在影子里向卢西娅的背影优雅地鞠了一躬,然后便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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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茵镇的独角兽酒馆一向都是这个小镇里最热闹的休闲场所之一。即便是在现在这种兵荒马乱、朝不夕保的日子里,也有不少的人仍旧改不了在每天的劳作之后到这里来放松一下的习惯。无论怎么样,反抗军目前还只是在东南方势大,自从大半年前攻克了兰格诺洛克要塞以后,就一直在舒本恩溪谷地和皇家军队相持不下。要打到这里来,怎么还要有一段时间吧。
  
  现在正是下午三点左右,酒馆老板穆利尼正在懒洋洋地擦着油腻腻的吧台,厨房里飘出来烤鱼和烧熏肉的香味。穆利尼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多美好的一天,户外阳光充足,草坪盈绿,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大批的客人涌到这里,一直闹个通宵达旦了。眼下酒馆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在贴满通缉反抗军间谍的告示的那面墙下,坐着一个魁梧的大汉。他看上去好像有半巨人的血统,肌肉纠结,毛发茂盛,棱角分明的脸上画着紫色的花纹。桌旁靠墙放着一把一人多高的巨型铁锤,锤头铮亮,锤柄闪光,竟然是全部用莫罕尔坚铁锻铸而成的。平底锅大小的手掌里,正握着一只大号的酒杯,里面盛满了最烈性的塔基力酒。
  
  “啧,这个酒鬼,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穆利尼耸了耸肩膀,“今天一下午已经快喝完了我整整一桶塔基力了。”
  
  突然,酒馆的弹簧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士兵鱼贯而入,领头的那个戴着队长的肩章和徽带,径直走到了吧台前。“老家伙!”高大的队长一把揪起穆利尼的前襟,把他整个人提得只有脚尖沾着地面,“我们得到情报说,你这里藏着反叛军的间谍,快点把人交出来吧!”
  
  老穆利尼一脸的无可奈何,说道,“看在真神的份上,老大,你们不要每次都用这种方式和我打招呼好不好?要酒,我这就去给你们倒,博罗姆、瓦基力、甜麦酒随便挑;要菜,等个五、六分钟就能吃上焖烂的牛后腰配上新鲜的柠檬黄油酱;要女人,晚上这里多的是,就怕把你的腰累软了……”
  
  那个队长愣了一下,他身后的士兵已经轰地大笑起来,纷纷散开,三三两两地坐到了酒桌前。队长哼了一声,把老穆利尼放到地上,拍了拍手说:“哼! 算你懂事。现在风声紧,眼睛放亮一点,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马上汇报!”说着向酒馆门口探头探脑的人群咆哮道:“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们当反叛军全部抓起来!”
  
  老穆利尼撇撇嘴,躬下身子去吧台里面拿酒杯。士兵队长左右看了看,很快目光停留在了坐在墙边的那个陌生的大块头酒鬼身上。他向士兵们使了个眼色,一起向那个大个子围了过去。
  
  “喂!朋友,你看上去很面生啊!”士兵队长喝道,“在这里干什么?”
  
  大汉连头也没回,仰头喝下杯中最后一大口酒,然后不耐烦地说道:“我在这里喝酒啊,你看不见吗?不要来烦我!”
  
  士兵队长勃然大怒,拔出弯刀架在那人肩上,大喝道:“我看你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反叛军的间谍!不要妄想作任何抵抗,等待正义与法的审判吧!”说罢,所有士兵纷纷拿出武器,把这个大块头的陌生人围了起来。一个士兵走上前去,伸手去拿靠在墙边的铁锤。这时,陌生人闪电般的伸出大手,抓住那个士兵的后颈,一甩手便把他扔到了吧台里,撞碎了无数的酒瓶。一时间,整个酒吧里充满了各种美酒的芳香。
  
  大汉抓起那个一人多高的铁锤,霍地站起身来,撞翻了面前的方桌,头顶几乎快要挨到酒馆的天花板,高大的士兵队长在他的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大汉暴吼一声,把铁锤抡得呼呼作响,激起的劲风让人几乎无法呼吸。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中,不知有多少桌椅被砸碎,几个士兵手中的武器和他的铁锤一碰一擦,要么被打得粉碎,要么脱手飞出,钉在房梁上。大汉一面挥舞着铁锤,一面炸雷似地喝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喝酒的时候有人来烦我!!你们应该记住大爷的名字!我叫作罗克,神锤添顿之子!!” 队长和他的士兵吓得面色苍白,一声发喊,争先恐后地夺路而逃。
  
  对着那些仓皇的背影,罗克爆发出一阵狂笑,大步走到吧台前,从里面抓起一瓶完好的勃洛姆烈酒,一口咬碎瓶颈,咕嘟嘟地喝了个精光。然后在狼藉的柜台上放下十个金灿灿的皮索尔,扛着铁锤,大踏步地离开了酒馆。
  
  走出酒馆没有多远,身后便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还有人在大声呼喝:“快!快一点!那个反叛军的间谍就在那里!”罗克不耐烦地一撇嘴,“啧,真是麻烦!” 迅速闪身跑进了一条小街,猛一抬头,只见对面缓缓走来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在走路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一种精灵们所特有的慵懒的优雅,但是他身上的粗布衣服又告诉我们他不会是一个真正的精灵——那种粗糙而没有品味的面料是永远不能被泰诺亚缇斯森林里的居民们所接受的,而他的肌肉也远比精灵们要结实。在整齐的褐色头发下面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可是他狭长的绿色眼眸里,却流露出和年纪不相称的从容淡定。
  
  罗克很快辨别出了面前这人的种族,闷声喝道:“喂,半精灵小子,别挡路啊!”
  
  对面的半精灵停下脚步,冷静、骄傲而又不失优雅地说道:“对不起,这位大块头的先生。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似乎应该是我请求您不要挡路啊。”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罗克那庞大的身躯几乎把这条狭小潮湿的小街给完全阻断了。可是罗克一点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大喝一声:“麻烦死了!给我滚开!”双臂一抡,手中的巨大铁锤向着半精灵兜头砸下,纯心想给把这个啰嗦的小子给吓得抱头鼠窜。
  
  可是他的计划显然落空了。半精灵在铁锤砸下来的时候,身子灵巧地凌空跃起,手指在舞动的铁锤上轻轻一搭,整个人便斜斜地从巨人的肩头掠了过去,毫无声息地落在罗克的背后。然后向愕然回首的巨人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你可以继续赶你的路了,而我也可以接着走我的。不是吗?” 罗克猛地转过身去,对着这个半精灵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一挥铁锤,说:“你不准走!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见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来!快来!我要和你打一架!!”
  
  半精灵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明白罗克在和谁说话。当他确定这个小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摇摇头笑了:“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先生。而且,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动武的。”
  
  罗克哼了一声,喝道:“真是麻烦!听好了!我叫罗克!神锤添顿之子!现在你认识我了!可以动手了吧?!”
  
  半精灵无奈地笑笑。这时候,小街口嘈杂了起来,听上去像是有更多的士兵正在往这边涌来,警笛和号角声一阵连着一阵。罗克不耐烦地摆了摆铁锤,挠挠蓬乱的头发说道:“真是郁闷啊。看来今天不适合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啊!喂!小子,我还有事情要办,可不能被那些没用的士兵困在这里!你记住我的名字,我们以后再见了!”说完,愤愤地一跺脚,大踏步消失在了小街的尽头。
  
  半精灵看着他远去的巨大身影,忍不住莞尔笑了。一边转身走开,一边默默自语道:“……罗克……?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呢。”
现在已经到了草月的月末,粉红、紫色、雪白的大裴奥妮花团团簇锦,随着和煦的春风开遍了整个荷茵丘陵地带。正因为如此,荷茵镇也获得了一个别名,叫作“鲜花丘陵”。镇外往东六个开麦尔距的地方,有一个宁静的村子,叫作荷茵朵尔,居住着大约一百多户人家。各色的房屋散布在山坡绿草、清泉花丛之间。
  
  傍晚的天空是橙色的,远方吹来的风把天上的薄云撕成细细的棉花丝的形状。当罗克踏进荷茵朵尔的时候,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比平常要长出许多。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带着淡淡清香的空气,大步走了进去。
  
  村子里出奇地安静,小磨坊的风车吱吱地转动着,长满新叶的柏里斯桐树也在轻轻地摇动。罗克走了好一阵,居然连一个村民都没有遇见。最后,他终于远远发现,在一棵大树下,有一个披着红色小斗篷的金发小女孩正在那里仔细地寻找新长出来的小木菇。
  
  罗克快步上去,努力让自己笑得不太狰狞,然后柔声对那个小女孩说道:“嗨,小女士。”金发小女孩诧异地抬起头——“她真是出人意料地漂亮啊,”罗克不由得这样想——当她确认了自己并不认识面前这个魁梧的大个子之后,很有礼貌地笑了,然后用黄莺一般的声音回答道:“你好啊,陌生的先生。你是来荷茵朵尔找人的吗?”罗克点点头,他很好奇于这个小女孩竟然对他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事实上,很多小孩子一看见他的巨大的体型就已经被吓得快哭了;但同时他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女士,你能不能在采木菇的同时告诉我,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小女孩伸出小手指了指西边,呶呶嘴说:“喏,他们都到玛那祭坛那边去了,从首都来的魔法评议会代表说,要在那里公开审判瓦蓝迪尔•特培林,还让大家都去看呢。”
  
  “哦?是吗?”罗克惊讶地挠了挠头,“魔法评议会的代表?难道也会有魔法师什么的居住在这么一个小村子里吗?”
  
  小女孩吃吃地笑了,她一边向罗克鞠了一躬,一边拍着手唱着歌谣,蹦蹦跳跳地往另一棵大树下跑去了。黄昏的暖风中,银铃般的童音格外地清晰:
  “哦,可怜的瓦蓝迪尔,
   哦,可怜的瓦蓝迪尔,
   上课的时候不要打盹儿,
   当心口水弄脏了课本儿,
   学不会真正的魔法,
   就只能卖艺变变戏法儿。“
  
  当罗克来到村西的玛那祭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祭坛中央升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村民们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罗克这样高大的身材,也要垫起脚来才能看清楚最里面的情况。
  
  在火光的照映下,五个穿着大红袍子的魔法师端坐在一个长条的石桌前。在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个瘦高的青年。他穿着黑色的紧身软皮衣服,袖口上镶着精致的银花,双手密密实实地缠满了漆黑的绷带。一件略显得不合时宜的黑色厚披风搭在双肩上,下摆垂在地上。在他的身体周围,浮着四根金色的立柱,被几道幽蓝色的光芒连接起来,形成一个简易的牢笼,把他囚禁在里面。青年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眼却紧盯着几步外那几个红袍法师面前石桌上横放的一根法杖。
  
  “瓦蓝迪尔•特培林,”居中的一个红袍法师——一个留着一部滑稽的大胡子的老头子——大声宣布,“现在,我们在魏玛尔的注视下,谨代表魔法评议会,在所有荷茵朵尔村民的面前,对你对魔法名誉的亵渎罪名进行公审。以维护法瑞恩魔法师公会和鹳羽贤者魔法学院的崇高荣誉。主持本次审判的是评议会高级议员,曼迪逊。参与审判的是评议会法监委员会的卡曼、弗尔基和雷泽;书记员是坐在我右手边的卢克先生。”
  
  在围观村民的窃窃私语声中,一身黑衣的瓦蓝迪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根遥不可及的法杖。对于红袍法师曼迪逊的话,他恍如不知。
  
  “瓦蓝迪尔!”红袍法师曼迪逊继续着审判,“有知情人士向评议会举报,你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不合时宜地抨击法瑞恩的魔法师公会的管理和教育体制。你承认吗?”
  
  瓦蓝迪尔没有说话。篝火摇曳的光芒照得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很好。”曼迪逊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默认了。那么,这项罪名成立。下一项,有知情人士向魔法评议会举报,你曾经在荷茵朵尔多次试验危险的法术,引发多起爆炸事件,对本地居民的生命和财产造成了致命的威胁。你承认吗?”
  
  瓦蓝迪尔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围观的人群中,议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咳咳。”曼迪逊用力清了清嗓子,那蓬滑稽的胡子使劲往上翘了翘,“那么,你又承认了。很好。这样的话,第二项罪名也成立了。下一条……有知情人士向魔法评议会举报……”
  
  罗克认为这是自己见过的最无聊的审判了。面对那些全部来自于所谓的“知情人士”的指控,那个叫瓦蓝迪尔的被告甚至懒得为自己做最微小的辩解。罗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主审官曼迪逊提高了嗓子,大声说道:“最后一条,据知情人士举报,在去年你被鹳羽贤者魔法学院开除的时候,你在不具备任何持杖资格地情况下,接受了你的前导师,现已被魔法评议会除名的文德尔的馈赠。”说着,他指了一指石桌上的那根法杖,说:“你应该知道,根据《法瑞恩魔法师协同章程》第七章第四条的规定,未能从法师学院顺利毕业的见习法师是不允许持有威尔玛法杖的!何况是被魔法学院开除的你!?”
  
  这时围观的人们顿时一片哗然。人们开始频频地交头接耳,空气中传播着“骗子”,“开除”,“无耻”之类的字眼。曼迪逊环顾四周,踌躇满志地宣布道:“根据《法瑞恩魔法师协同章程》以及《法瑞恩魔法公会管理法》,我宣布,瓦蓝迪尔•特培林,我们将当场毁掉这根威尔玛法杖,并且,你将被取消见习法师的资格,终身不得参加任何魔法学院的训练和学习。荷茵朵尔的村民们,现在你们看见了,我们魔法师协会对于这种害群之马,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现场的人们立刻向红袍法师们报以热烈的掌声,纷纷向瓦蓝迪尔投去鄙夷的目光。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瓦蓝迪尔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月里的北风,声音不大,但是清楚地刺进在场的每一个人耳里:“魔法学院的学习什么的……无所谓。但是只要你们敢碰一下这根法杖,我就要你们的命。”
  
  现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红袍法师们愣了一下,紧跟着纷纷大笑起来。曼迪逊好像没有听过比这个更有趣的笑话了,他带着一副很慈祥的表情说:“年轻人,让我提醒你。恐吓审判官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哦。况且,”他得意地指了指困住瓦蓝迪尔的魔法牢笼,“就算是一个大法师,也不可能挣脱这个被五个评议会员同时施法的牢笼咒语而毫发无伤的。你一个见习法师,别编故事来骗自己了。”说完,他脸色一变,大声命令道:“毁了这根法杖!”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罗克都没有看清楚。等祭坛上的烟尘落定时,他在村民们的惊呼声中看见这样的情景:五个红袍法师惊恐地望着前方;那根原本放在石桌上的法杖已经碎成的几段;而本来漂浮的魔法牢笼已经消失了,四根金色的柱子断成八截散落在地上;至于瓦蓝迪尔,浑身上下全是创口,鲜血从还冒着青烟的伤口里汩汩流出,滴滴答答地打在青石地面上。他是那样地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但是眼睛仍然像冰冷的刀锋一样盯着五个手足无措的法师。
  
  围观的村民们一声发喊,都四下逃开,没有人会嫌命长,要去现场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观看六个法师的对决。就在这时,主审官曼迪逊用几乎是咆哮的声音喊道:“荷茵朵尔的村民们!都不要跑!我们以魔法评议会的荣誉担保你们的安全!你,瓦蓝迪尔•特培林,暴力反抗审判决议,现在我根据相关法令,判处你三等刑法!我们将割下你的双手,让你永远不能施法!”
  
  瓦蓝迪尔喘息着,咧开的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似笑非笑,看上去像一只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正在挑选自己满意的脖子。曼迪逊一挥手,五个法师同时拿起了自己的法杖,杖头发出或红或绿,或蓝或紫的光芒。就在这时,两个人影从人群中跃出,挡在了瓦蓝迪尔和五个法师之间。一个身形巨大,手握铁锤,正是罗克。另外那个人优雅地握着两柄狭长的饰剑,一柄泛着月亮样柔和的银光,另外一柄则流动着幽幽的蓝芒。罗克和那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说:“是你?!”原来他就是下午在镇里小街上遇见的那个半精灵。
  
  瓦蓝迪尔哼了一声,对那个半精灵说道:“你来干什么?多管闲事的欧斯特,我自己能应付。”
  
  半精灵欧斯特笑了,他说:“如果我是你,现在需要的是一张温暖的软床,一碗热汤,然后好好睡一觉。把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说着他看了一眼罗克,改口说,“交给我们来处理了。”
  
  罗克兴奋地一摆铁锤,大声说道:“小意思!你就先睡一觉吧,叛逆法师!”
  
  瓦蓝迪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鲜血现在已经把他的眼睛迷住了,他喃喃地念道:“叛逆法师?这个名字不错……好吧……我还是稍微睡一会儿……稍微……记得一定要……叫醒我……”刚说完,他便重重地仰天摔了下去。罗克伸出粗壮的手臂扶住他,然后把这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年轻人放在了地上。
  
  红袍法师麦迪逊已经没有刚才那种从容了。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无所谓的样子,用最冷静的口气,微微颤抖地质问说:“你们两个是谁?是这个犯人的什么人?你们如果要保护他,那就是在和整个法瑞恩帝国的所有法师为敌,你们知不知道?”
  
  罗克不耐烦地低吼道:“真是麻烦啊!这种事情也要拿出来吓人!和你们这些废物法师为敌很可怕吗?我真的分不清楚你这种猪地精的智商是怎么当上法师的!要打就打吧!!”
  
  半精灵欧斯特无奈地耸了耸肩,对着那些法师说道:“我本来想看一下有没有机会谈判的。很可惜,我的这位伙伴好像对这种非暴力的方法没有什么耐心。那么在我们开始性命相搏之前,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考虑清楚。在这种肉搏战中,你们也许有把握杀了我们两个。但是我们有同样的把握干掉你们中的任意三个人。整件事情是不是已经严重到了我们需要同归于尽的地步,你们可以好好想一下。”
  
  欧斯特简单的陈词显然说中了法师们的心事,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仅仅是毁掉法杖,惩罚一个三流见习法师而已,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基本完成了,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冒任何不额外的风险。五个法师对看了许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然后收起了法杖。曼迪逊面有不甘地说道:“今天你们包庇这个罪人,也不能让他逃脱应有的惩罚。这件事情,魔法评议会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以魏尔玛的名义,我们下次见吧!”说完,他们五个人同时念诵了一小段咒语,被一个蓝色的魔法阵包围起来,几秒钟之后便凭空消失了。
  
  罗克把铁锤使劲一跺,砸得地面龟裂了一小块,怏怏地说:“真没劲啊。看来对于这些满口法和规章的臭法师来说,自己的性命还是比什么魔法公会的荣誉要来得重要嘛!”
  
  欧斯特迅速检视了一下瓦蓝迪尔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特培林需要马上接受治疗,”他沉吟了一下,对还在嘟嘟囔囔的巨人说道,“罗克,你叫罗克对吧?来,帮我把他扶到村子的医疗站去。”
  
  “等一下!”在罗克回答之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半身人推开人群,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表情严峻地看着祭坛上的三个人,一字一句地说:“他不能去医疗站。此外,欧斯特,还有你,大个子的陌生人,带上瓦蓝迪尔,立刻给我离开荷茵朵尔,永远不准再踏进村子一步。”
  
  “你说什么?”罗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浑身是血的瓦蓝迪尔向老头咆哮道,“这个人是你们的村民!就算是一个不相关的人,在这种濒死的情况下接受一下简单的治疗有什么不可以?!”欧斯特凝视了老半身人一会儿,沉声说:“图克村长,以现在这种情况,我怕瓦蓝迪尔坚持不了太久。”
  
  “这和我们没有关系!!”村长图克气急败坏地用拐杖敲击着地面,“荷茵朵尔不需要任何麻烦,更永远不会需要你们这种带来麻烦的人!给我赶快滚蛋!”
  
  “喂!”罗克抓起铁锤吼道,“老头子,你这样做事也太自私了吧?!”
  
  “自私?!”老图克冷笑了一下,“荷茵朵尔不可能和魔法公会那些怪物们作对。我们不需要那些喜欢玩火弄电,对着骷髅喋喋不休或是和各种怪兽为伍的家伙来扰乱我们的生活。你这个惹了麻烦转身就走,把烂摊子留给我们这些无辜者的陌生人,有什么立场说我自私?!”
  
  “你!!”罗克觉得热血猛冲上头,立刻准备冲上去用事实教育一下这个臭老头子:自己绝对会比那些魔法公会的家伙们更加危险。可是欧斯特一伸手,拉住了快要发狂的战士。
  
  “哼!”老图克鄙夷地看了罗克一眼,冷冷地说道:“三十分钟之内,你们三个必须从这个村子彻底消失。是死是活,和我们都永远没有任何干系。”说完,转身走进了人群里。围观的村民有的向欧斯特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更多的人则是表情麻木地三三两两地散了。
瓦蓝迪尔在清晨带着露水和鸟鸣的冷风中醒了过来,包扎好的伤口处还能闻见淡淡的草药香气。荷茵朵尔森林里的拂晓总是这样让人心旷神怡。
  
  “月光草和三叶草露混合雅曼露药膏,对于这种魔法创口的疗效总是出奇地好。一晚上的时间,所有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欧斯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瓦蓝迪尔闭上眼睛,继续听这个半精灵用他那独有的慵懒声调说着:“话说回来,你还真算是好运气啊。我前天配好的这些药用在你身上刚刚够。”
  
  “赞美真神!”一个粗鲁的声音横插进来,“如果被人割到浑身是伤也算运气好的话,那么只有感谢他运气还没有好到头——那样子会干脆挂掉这个叛逆法师的小命的。”
  
  瓦蓝迪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他那双缠满了黑色绷带的双手举到眼前端详了很久,突然说道:“看来我们已经被赶出村子了……不是吗?”
  
  欧斯特苦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了解老图克的为人啊。”
  
  罗克闷哼了一声:“要是照我说,那种势利的村子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欧斯特慢慢地摇了摇头,说:“要想毫无牵挂地离开一个已经作为家乡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无论怎么样都好,啊~~~~~,”罗克百无聊赖地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一面擦掉战锤上的露水,一面说道:“好了。我已经和你们浪费了不少时间了,再耗下去我就要找不到我要找的人了。半精灵小子,叛逆法师,咱们以后再见了!”
  
  “嘻嘻,如果你现在走了,可就真的会和你要找的人擦肩而过咯。”
  
  “谁?!”罗克警觉地向传出声音的树丛方向望去,却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转到树林的深处去,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个身影身上穿的乖巧的红斗篷,和一头美丽的金发。
  
  罗克狐疑地转过头去看了看欧斯特和瓦蓝迪尔。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注意那个声音,欧斯特正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眼光。“难道……你们没有听见吗?”罗克将信将疑地问道。
  
  “听见?听见什么?”欧斯特有点不明就里。
  
  “不,没什么。”罗克撒了一个谎。他很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那个银铃样的声音、红色的小斗篷和美丽的金发,自己并不陌生。
  
  “有人!”瓦蓝迪尔忽然睁开了双眼,冷静地说道,“东北方向一百九十步,他刚才倒在那里。还有很重的血腥味道。”
  
  罗克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啊。”
  
  瓦蓝迪尔面色苍白地坐起身,冷冷地说:“死灵法术的训练让我对将死的人发出来的气息很敏感。”说着,他吃力地站起来,对着罗克补了一句:“我向你保证,在你快要死的时候,我在十个开麦尔以外都可以感觉得到。”
  
  罗克板起脸来说:“叛逆法师,这个笑话很冷啊。”
  
  欧斯特向他们两个作了个“跟过来”的手势,拨开树丛,带头往东北方向走了过去。瓦蓝迪尔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罗克稍微沉吟了一下,也快步跟在后面。
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毫无生气地倒在树林间的空地上,他的整条右臂已经被人整齐地齐肩剁下。罗克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心中不禁一凛,“好锋利的武器,”他喃喃地说道,“手法更是干脆、熟练。”瓦蓝迪尔点了点头,对欧斯特说:“是坎普啊。”欧斯特急忙把这个濒死的男人翻过来,虽然满脸都是血污,但是一眼便能认出来是村里的医生坎普。“看来多亏了他储藏的草药,”欧斯特沉吟着,“要不然他挺不了这么久。”说着,他伸手到腰畔的皮包里摸索了一阵,找出了一小瓶紫色的药水。正当他准备把药水送到卡普嘴边时,断了一支胳臂的医生忽然睁开双眼跳了起来,奋力挣扎着往树林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像野兽般嚎叫着:
  “逃啊!快逃啊!是反……反叛军!!!”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后一声的时候,整个人像脱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两腿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欧斯特快步奔上一个山坡,远远望过去,果然,荷茵朵尔那边正在冒出一股股的黑烟。他转身对跟在后面的瓦蓝迪尔和罗克说道:“村子遭到袭击。虽然我不知道这里怎么会出现反叛军,但是我必须回去援助村子!”
  
   罗克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大笑道:“够了,够了,半精灵小子。收起你泛滥的正义感和爱心吧。别人昨天把你赶出来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现在你们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干系。”
  
   欧斯特狭长的绿色眼眸里滑过一丝难以言状的神情,然后他对罗克一字一句地说:“被别人遗弃了的人,不一定要遗弃别人,不是吗?”
  
   瓦蓝迪尔“嘿”地一声,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忘在村子里了。没办法,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说完,他从包里摸出来一卷羊皮纸叼在嘴里,左手捏了一个法诀,右手抓住欧斯特,跟着一松口,在羊皮纸落在地上之前轻声念道:“梅隆敏!法莱因!”两人立刻被一团白色羽毛状的魔法阵所包围,下一个瞬间,随着一声轻响,法师和半精灵便消失了。他们原来站的地方只剩下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正在白色的光芒中安静地燃烧,很快化成了一堆灰烬。寂静的小森林里,只留下罗克一人沐浴在云缝中流露出来的曙光里。
  
   罗克巨大的身躯伫立在那堆灰烬前好一会儿,猛然爆发出像惊雷似地狂笑声,山林中的无数鸟群被惊得乱飞,树叶也纷纷落下。
“呃!”
  
   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呼,荷茵朵尔的最后一个自卫队士兵被快刀割断了喉咙,垂死的身体被对手一脚踢进了燃烧的火场里。
  
   幸存的村民们被集中到了篝火尚燃的玛那祭坛。他们衣衫不整,浑身血污,有的愤怒地瞪视着入侵者,有的惊恐地看着大火熊熊的家园,妇女们把哭泣的孩子用力搂进怀里,可自己也止不住颤抖着流下无助的泪水。在祭坛的周围,整整齐齐地围站着五十个头戴灰黑色铁盔,身着轻甲的士兵,胸甲上烙着一个腾飞翼蛇的纹章,手中或是紧握着沾满鲜血的阔剑,或是横持着泛着精光的战斧,或是把巨大的十字弓保持在预备射击的架势,头盔阴影下的眼睛纷纷流露贪婪、兴奋的光芒,得意地注视着祭坛中央的俘虏们。
  
   荷茵朵尔的老村长图克颤颤巍巍地站出人群,毫无底气地对那些士兵喊道:“反抗军,你们的首领在哪里,荷茵朵尔的村长要和他说话。”
  
   祭坛入口的士兵向左右分开,一高一矮两个人出现在了缺口处。高瘦的那个人一双突出的死鱼眼睛白多黑少,安在一张焦黄的马脸上,他身着一套暗红色的轻甲,手里提着一柄两面都是锯齿的阔剑。矮的那个人一头蓬松的黑发几乎把脸遮完了,只露出一张长着稀稀疏疏烂牙的大嘴,他左手里持着一柄扭曲的法杖,右手正在好整以暇地玩弄着上面红色的挂珠。
  
   “克斯拉克?!”老图克失声叫出那个高个子的名字,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你……你这个沙尔克巢穴的强盗头子什么时候成了反抗军了?!”
  
   听见沙尔克巢穴和克拉斯克的名字,村民们都绝望地哀号起来,反而很多小孩子都脸色铁青地停止了哭泣——因为每到他们哭闹的时候,家长就常用这两个名字来吓唬他们。被这个强盗集团洗劫过的村落几乎不会有生还者,而且所有死者都在胸前被挖了一个大洞,心脏被掏走了。
  
  克拉斯克仿佛对自己的知名度很满意,他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居然清脆的像一个还没有变声的小男孩,可是配上那双死鱼眼睛和手里巨大的怪剑,更加显得诡异万分:“老图克,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这里的村长啊。啧啧啧,早知道的话,我们应该把这次见面准备得更加隆重一点的啊。”
  
   老图克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他嘶哑地低吼道:“所谓代表穷苦人正义的反抗军,难道都是你这种臭名昭著的恶棍吗?!”
  
   克拉斯克委屈地看着身边的矮子,用一种小孩子诉苦的声音说道:“怎么办啊………尼尔加斯大人,他说我们反抗军是恶棍军团哎。”
  
   矮子尼尔加斯一跺法杖,杖头挂的暗红色的珠子发出猫头鹰鸣叫般的响声。他用一种锈铁相互摩擦般的声音呵斥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还不让他们赶快把东西交出来!!”
  
   克拉斯克“哦”了一声,转身对老图克说:“你都听见了吧。我们这次来,只想取走你们村里的包迪纳之镜而已。只要你们交出来,反抗军就不会伤害你们。”
  
   祭坛上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进而一片哗然。老图克不解地问道:“包迪纳之镜只不过是荷茵朵尔第一代村长的遗物,后来代代相传,作为每一代村长的信物而已。它本身只是一个普通的镜子,你们为什么要……”
  
   尼尔加斯难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语气更加地不耐烦了:“废话怎么这么多?! 赶快交出来!!”
  
   老图克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如果我交出镜子,你们就会放过村里的人了?!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克拉斯克使劲眨眨他的死鱼眼睛,柔声说道:“为什么要难为你们呢?克拉斯克不喜欢看到流血的,这个老图克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啦。再说了,你就算不交出来,我们杀光了你们也会找出来的。可是,那该有多麻烦啊。”
  
   老图克哼了一声,但仍然哆哆嗦嗦地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样式古旧的镜子,伸手递了出去。
  
   克拉斯克和尼尔加斯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尼尔加斯一挥法杖,喝道:“萨摩昂尔!”老图克手中的包迪纳之镜咻地一声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在尼尔加斯迫不及待摊开的手上。卡拉斯克一把抢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摩挲着镜面狂喜道:“错不了,这个就是包迪纳之镜!!”尼尔加斯用力把法杖顿了顿,仰天大笑道:“终于拿到手了!!好了!杀光他们!!”
  
   所有村民同时色变,老图克愤怒地向克拉斯克吼道:“你说过只要交出镜子,就……就放过我们的!”
  
   克拉斯克委屈地仿佛就要哭出来了,他向老图克一摊手,无奈地说:“没错啊,克拉斯克没有下命令要杀光你们啊。是尼尔加斯大人说的哎。老图克,你不要冤枉好人啊。”
  
   老图克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过来,祭坛上的人们已经哭喊震天。几个壮汉试图冲出包围,立刻丧命于反抗军士兵的乱刀乱斧之下。纷乱中,克拉斯克尖厉的笑声格外地刺耳:“对啊,就是要这么反抗才对嘛!不然就不好玩了!哈哈哈!!”
  
   “嘭!”白光一闪,瓦蓝迪尔和欧斯特出现在混乱的祭坛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四个冲在最前面的反抗军士兵已经尸横就地,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只见欧斯特舒展双臂,把手中的双剑甩出两片寒光,然后呛地一声交叉架在身前。
  
   剩下的反抗军仓皇后退,尼尔加斯挫铁一般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怕什么?!没用的蛆虫!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已!连他们一起干掉!”
  
   反抗军士兵咆哮起来,从四面八方向祭坛上冲上来。这时半空中刮起一阵狂风,一柄巨大的铁锤从天而降,把一个士兵顿时砸扁在地上,跟着罗克小山一样的身躯从一棵被压弯的大树上飞跃下来,一把抓起铁锤,虎吼声中,把铁锤舞得像一股旋风一般,凡是被沾上的反叛军士兵,都鲜血狂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地飞了出去。包围圈立刻被他冲击出了一个缺口,村民们一声欢呼,从那里夺路而逃。
  
  罗克一边舞动铁锤,一边对欧斯特和瓦蓝迪尔叫道:“不好意思。第一次用传送卷轴,这个该死的东西居然把我送到树上去了!”
  
  欧斯特在刀光剑影中不忘对着罗克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回答道:“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你是我所见过的第一个会使用卷轴的大个子。”
  
  罗克一锤把一个士兵砸得肋骨尽碎,欢呼道:“表扬的话,我罗克听多少都不会烦的。”
  
  瓦蓝迪尔冷冷地接口道:“和你同样体型的家伙,欧斯特以前只见过食人魔而已。比食人魔聪明,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着,他闪身挡在了正要把法杖瞄准罗克的尼尔加斯面前,傲慢地俯视着这个矮小的法师,说道:“不要从背后把这根破棍子对准人啊。你的对手是我。”
  
  尼尔加斯桀桀笑道:“臭小子,你真是活得……”话音未落,他忽然厉声喝道:“阿莫斯!”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杖头发射出来,把空气凌厉地劈开,朝毫无防备的瓦蓝迪尔当胸砍来。出乎他意料的是,瓦蓝迪尔居然像能看见那个无形的魔法刃,轻巧地侧身躲过,在魔法刃将他身后的石头柱子劈裂的同时,呼地一拳向前击出,砰地一声打在尼尔加斯的脸上。
  
  尼尔加斯嚎叫着踉跄后退,热乎乎的鼻血流了满脸。瓦蓝迪尔哗地一挥披风,冷笑道:“热身活动应该结束了吧,只会偷袭的家伙。”
  
  克拉斯克怪叫一声,一剑砍翻被罗克震飞过来的士兵,向瓦蓝迪尔疾冲过去。冷不防斜地里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斜砍下来,明晃晃的剑光照射在他的马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克拉斯克猛然收步,斜起手中的怪剑用力迎上去,想凭借自身的沉重,把攻过来的长剑弹开。在两剑相接前的一刹那,那柄光芒如水的长剑陡然在半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一道上弦月凭空出现,瞬间变斜砍为横斩,实实在在地斩在克拉斯克手中怪剑最不受力的护手处,紧接着人影翻转,另一柄幽蓝色的长剑划破风声跟着砍了过来。就这样一剑连着一剑,一剑快似一剑,克拉斯克一阵眼花缭乱中,只觉得手中的锯齿怪剑被一股又一股的大力撞击着,不要说进攻,连招架都已经手忙脚乱、疲于应付。火花四溅间,一连串悦耳的丁丁当当声迸发出来,节奏紧凑,听得他头皮发麻。终于右边肩头火辣辣地一痛,原来护肩如同被热刀切过的黄油般一分两半,冰冷的剑锋已经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火烫的伤口。克拉斯克惨叫一声,就地打了一个滚,还没有起身,便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痛,锯齿怪剑已经被人一脚踢飞,随后脖子上一凉,那两柄剑已经如同一把巨大的剪刀般交叉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克拉斯克一生杀人如麻,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人如此轻易地打败。他一面如受伤野兽般喘息着,一面惊惧地往上看去,只见半精灵欧斯特手持双剑,正在很有礼貌地向他微笑。
  
  另外一边,罗克已经把剩下的士兵杀得七零八落,仅存的十来个反抗军也被完全压制在他铁锤的威风之下。偶尔有人在巨人身上划出一道伤口,他也和没有感觉到一样,反而更加勇猛,狂呼大叫着左冲右突,不时有敌人在骨骼碎裂声中被击飞倒地。
  
  尼尔加斯这时蓬乱的黑发更加地乱了,他用嘶哑的声音喝道:“闪德尔!闪电魔矢!”一道纠结的闪电呼啸着飞射出去,又被瓦蓝迪尔低身躲了过去,击断了远处一株大树。再看一下两人对决的四周,到处都是被尼尔加斯发射出的魔法击碎的石柱、炸开的地面和点燃的树木。瓦蓝迪尔每次都是冷静地躲开发射过来的魔法飞弹,并没有做任何还击。
  
  尼尔加斯又发射出一道紫色的射线,当瓦蓝迪尔又一次避过时,他怒吼道:“你这个懦夫!难道只会这么躲来躲去的吗?!”瓦蓝迪尔淡淡地回答道:“趁你现在还能够说话,多说两句有意义的作为自己的遗言吧。”尼尔加斯怪笑起来,嘶声道:“这句话留给你自己吧,只会耍嘴的小虫子!”说着,他带着扭曲着面容呼喊道:“扎煞度!毒火烧身!”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从他的法杖顶端喷射而出。
  
  瓦蓝迪尔从黑色披风的暗袋里呼地抽出两卷羊皮卷,一手持一个,低斥道:“结!”尼尔加斯的脚下和头顶瞬时出现了两个紫色的圆形魔法阵,一堵无形的墙壁把那团火球硬生生地挡住,“轰”地一声爆炸开来。硝烟中,尼尔加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荷茵朵尔,他浑身已经被自己的法术之火点燃。
  
  瓦蓝迪尔冷酷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尼尔加斯,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在你这个傻瓜乱打一气的时候,我已经在你周围扔下了结界的楔子。怎么样,被自己魔法点燃的滋味好不好受啊?”
  
  尼尔加斯尖叫道:“弗罗斯!弗罗……斯急冻术!” 倒转过来的法杖发出白光,瞬间把已经快成为火人的自己冻在一层坚冰里。随着一阵强烈的水蒸气四下串起,冰和火同时消失了,一身焦黑的尼尔加斯无力地倒在紫色的结界里。
  
  瓦蓝迪尔赞许地点点头,“很有创意啊。”他边说边把两个羊皮卷一横一竖持在胸前摆成一个T字型,低声吟唱道:“卡扎吉尔—南马德多—迪—冯——”
  
  尼尔加斯哆嗦着抬起头,惊恐、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凝聚在他那张丑陋的脸上,他嘶声呼叫道:“那……那个咒语是……你……怎么会……”
  
  瓦蓝迪尔无情的双眼里闪过寒光,继续吟咏着咒语:“狂暴的大气的精灵啊,遵从誓约,从远古祭坛上,轰下绝望之雷吧,禁咒•狂雷术!!”
  
  无数道紫红色的雷电从结界的顶部劈下,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尼尔加斯徒劳挣扎的身躯上,震耳欲聋的雷暴声让大地摇晃,闪电风暴的力量被结界封在里面,无法喷泻出来,但是刺眼的光芒让朝阳都失去了亮度,几个回头观看的反抗军同时发出惨叫,扔掉武器,双手抱头痛苦地跪在地上。几秒钟后,闪光消失,瓦蓝迪尔把遮在脸前的黑披风甩到身后,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结界里的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倒圆锥形的深坑,尼尔加斯已经化为飞灰,无影无踪了。
  
  然而闪电光芒的威力还是影响到了欧斯特。半精灵在本能地闭上眼睛地一瞬间,克拉斯克敏捷地就地一滚,摆脱了驾在脖子上的剑锋,跟着飞快地爬起来,跑进山坡上的树林里消失了。
  
  这边罗克又击倒了一个士兵。剩余的反抗军眼看两个首领死的死,逃的逃,纷纷扔下兵刃,扶起受伤、瞎眼的同伴,仓皇逃窜。罗克还想要追上去,欧斯特挥手阻止了他。
  
  欧斯特蹬上祭坛的最顶端,环顾四周,荷茵朵尔在漫山遍野的裴奥妮花海中安静地燃烧,已经升到中天的太阳放射出钻石样的光芒,穿透了弥漫的黑烟,铺洒在忙于救火的村民身上。尸横遍野,几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却已经发出了天真的笑声。微风掠过丘陵,卷起黑色的焦土,和各种颜色的花瓣一起漫天飘舞,说不清楚究竟是在哭泣还是欢笑。
  
  欧斯特从地上捡起一个掉落的反抗军徽章,只见在一个腾飞的翼蛇下面刻着:“自由,平等,勇气,正义”四个清晰的花体字。他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所谓反抗军的真面目吗?如果是这样,他们怎么会在东南方诸省深得民心呢?”
  
  几片淡蓝色的花瓣落在欧斯特摊开的手掌上,很快又被风带走,向东南方飘去。半精灵像突然拿定了什么主意,抬头对罗克和瓦蓝迪尔大声说道:“罗克,瓦蓝迪尔,我的朋友。我想去一趟东南方的舒本恩溪谷地,你们看怎么样?”
  
  瓦蓝迪尔淡淡的声音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惊讶,他说道:“现在反抗军和皇家军队正在那里激战。你难道是今天没有过够瘾吗?”
  
  欧斯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不是的。我只是想亲眼证实一下,在东南诸省深受爱戴的反抗军,是不是真和我们今天遇见的这些强盗是一路货色。”
  
  罗克昂首阔步走了过来,拄着铁锤向欧斯特单膝跪下,一手握拳放在胸前,在耀眼的阳光中微笑着。正当欧斯特诧异地望向他时,战士豪迈而又真诚地说道:“欧斯特大人,你不愿意遗弃那些驱逐你的人们。你用行动证明,你就是真神指示我一直寻找的人。从今天开始,我罗克•格兰德,神锤添顿之子,将永远为你效命!无论是粉碎高山,还是击断大河,你都有我和我的铁锤誓死跟随!因此,去舒本恩溪谷地的旅程,请允许我同行吧!”
  
  欧斯特快步走过来单膝跪下,伸手扶在罗克厚重的肩头,微笑道:“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你不用这样客气的。”
  
  这时,瓦蓝迪尔也走到他们身边,冷冷地审视了欧斯特和罗克一会儿,忽然也单膝跪下,缠着漆黑绷带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脸上带着他常见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样,三个刚才并肩作战的勇士,面对面地跪在开满鲜花的荷茵朵尔山坡上。
  
  “瓦蓝迪尔•特培林,”瓦蓝迪尔轻声说道,“愿意终身跟随半精灵欧斯特•梅利安。虽说我们特培林家族一直都是梅利安家族的专属法师。但是,我从今天起,才真心愿意接受自己的这个宿命。”
  
  欧斯特神情间掠过一丝沧桑,他深邃的目光从战士和法师的脸庞上缓缓滑过,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勇士们,我很荣幸能得到你们的信任。但是,就算梅利安家族没有没落,我也不认为我有资格和你们成为主仆。我们都是平等的。所以,”说着,欧斯特伸出左手放在三人中间,继续道,“让我们三人成为血肉相连的兄弟吧。一辱皆辱,一荣俱荣!”
  
  瓦蓝迪尔和罗克对望了一眼,同时伸出手去,和欧斯特紧紧地握在一起。荷茵朵尔的黑烟正在渐渐变淡,蓝天白云下,茵茵绿草上,五颜六色的大裴奥妮花堆霞垒灿,团团怒放。村庄的真神会里,牧师弹奏起管风琴,辽远的安魂曲和花瓣一起在风中飞舞。三个勇士的声音回荡在这流淌的旋律之间:
  
  “一辱皆辱,一荣俱荣!”
荆棘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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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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