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礼物——送给创世成员

曾有一位女郎，她行遍许多世界。
　　她肤色苍白，灰眼，如瀑布般的黑发微带棕红色，脚上穿着一双鲜红光滑的细跟皮鞋，犹如踏着夜晚的红云。她的名字叫做笙歌。
　　我们只知道故事的中段，应该说是中段的一小部分，整个故事里最细小的一个情节。我们的故事是关于笙歌所经过的某一个世界，以及她和守夜的短暂会面。
在前一刻，只有寂静的峡谷。金色的勾状的太阳夹在两座山脊之间，昏黄的光辉照耀峡谷内无数形状怪异的石头及平如镜面的淡绿色水潭上。唯有野鸽子的凄鸣，及怪石下的叮咚滴水声，打破夜晚般的宁静。
然后，通过一道看不见的关口，笙歌掉落到守夜所在的世界里。她疲乏不堪，白袍沾满汗水及血迹，皮斗篷半被撕裂，裸露的左臂上有三道深长的伤口，还不断渗出鲜血。她走到潭水旁边，一面发抖，一面警觉地朝四面看看，然后跪了下来。虽然潭水很深，水色却呈淡绿，看不出是否洁净。但笙歌实在太口渴了，仍不顾一切喝着，又用潭水洗净伤口，撕裂衣裳，小心包扎起来。勾状的太阳虽然仍在那里，光芒却逐渐弱了下来，山谷里也渐渐变的黑暗。她勉强爬到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下，精疲力竭地睡去。
　　她突然惊醒。强有力的手臂抱起了她，似乎要将她抱往某个地方。她努力挣扎，对方却抱得更紧，令地无法动弹。“不要紧的。”有一个柔润的声音说，在夜雾里她似乎看见男性瘦削温和的长脸。“你很虚弱。夜晚即将降临。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到屋里面去。”
　　她不再挣扎。虽然她知道她应该反抗，但是她实在太疲倦了。她还是问他。“你要做什么？你带我到那里去？”
　　“到安全的地方去。”
　　“到你的家里？”她感到昏昏欲睡。
“不是我的家。”他细声回答，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永远不是我的家。不过至少可暂时供你歇息。”她听到叮咚的水声，好象他抱着她绕过怪石林立的地方。前方山脊上，她瞥见一座古堡的暗影，有三座尖耸的高塔。奇怪，她想，本来好象并没有那座古堡。
她昏然睡去。
她醒转时，他就在附近守望看她。她躺在有罩盖的老式钢丝床上，盖着一层厚厚温暖的毛毯。招待她的主人坐在房间另一头宽大的椅子里，眼睛里闪烁反映着烛光，双手支在颚下。“好一点了吧？”他问道。身子却没有移动。
　　她坐了起来，发觉自己全身赤裸。她疑念顿起，赶快伸头去看往床边，好在那双皮鞋还在，她松了口气，靠在枕头上，拉起毯子掩住身躯。“好多了。”她说，这时她突然发觉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
　　那人对她微笑，笑容里却带看淡淡的哀愁。他脸部线条分明，褐色的头发微卷，暗黑色的眼睛似乎隔得稍远。虽然坐在椅子上，他仍显得高瘦。他穿着灰皮的披肩和便装，神情十分忧郁。
“是爪痕。”他猜测说，微微地笑着。“你手臂的伤是爪痕，衣服也全被撕碎了。有人不喜欢你。”
“是狼，杯具的色狼，他是把守关口的守卫。”笙歌叹了口气。“每个关口都一定有守卫。陌客不喜欢我们这些来往各个世界间的人物。他最讨厌的就是我。”
他抽出颚下的手，抚摸着木椅雕花的椅臂，点点头，脸上仍带着飘浮的微笑。“你知道陌客，也知道关口及守卫。”他的目光触及床边的红色皮鞋。“你的皮鞋。原来如此。我早就该猜想得到。”
她对他微笑，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你猜得不错。你又是谁呢？这是什么世界？”
　　“这是我的世界。”他的声调平平。“我为它起过许多名字，但都不太合适。有一次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名字，可惜早就忘却了，那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我叫守夜。或者该说，从前我曾用过这名字。在这里却显得有些滑稽。但至今我还没有忘记它。”
　　“你的世界。”笙歌说：“你是这里的国王？还是这里的神？”
　　“都对。”守夜轻笑了一声。“还不止如此。我愿意是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别人会抗议的。”
　　“我的伤口为什么没了？”
　　“我治愈了你的伤。”他有些抱歉地耸耸肩。“这是我的世界。我还有一点法力，没有我想要的那么多，不过多少还有一点。”
　　“真的？”笙歌不很相信。
　　守夜挥挥手，“你不相信。不错，你还保有你的皮鞋。这只对了一半，只要你还穿着皮鞋，我就不能伤害你。但我总可以帮助你。”他又微笑了，眼睛里又浮现梦幻的神色。“没有关系。
　　即使我能够伤害你，我也不会这么做。笙歌，你必须相信我。我等你很久了。”
　　笙歌吃了一惊。“你知道我的名字？谁告诉你的？”
　　他笑着站起来，走过来坐在她身旁的床沿，拿起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不错，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笙歌，你行遍许多世界。很久很久以前，山川还是另一个样子，太阳也还只有五个时，陌客就来告诉过我，说你会来。我恨陌客，但那晚我却很高兴听到他说你会来。他只告诉我你的名字，说你会来到我的世界。他们还告诉我另一桩事。一个新的开始，至少是一个变化。任何变化都是好的。我已经在这世界孤独一人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简直再没有任何新鲜事情。”
　　她紧皱眉头，摇着长长的黑发。在微弱摇曳的烛光下，她问道：“难道他比我早来那么久？难道他真能知道未来？”她颇感不安，望着他说：“还有另一桩事，是什么？”
　　他轻捏她的手。“他还说我会爱上你。但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预言。我也可以做这样的预言，很久很久以前──我记得那时太阳还只有三个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爱上任何一个声音，只要不是我的回声。”
　　第二天早上笙歌醒转时，紫色的日光正从弧形的落地长窗照进来──昨晚这长窗却并不存在。床上已摆好为她预备的衣服──一袭宽大的黄袍、一袭深红色镶着珠宝的礼服，另一件湖绿色的便装。她选择了一件，很快穿上，然后走到窗口。
　　她置身在高塔之上，外面是倾颓的城垛，及三角形满布尘埃的天井。三角形的另外两个顶点，是另外两座尖塔，圆锥形的塔顶高耸入云。狂风吹动城墙上插着的一排灰色旗帜，发出拍拍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在城堡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峡谷，城堡座落在山顶上，四方远处，更高耸的山脉隐约可见。黑色的石屋，锯齿般的山脊，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冰柱，都呈现在眼前。虽然弧窗密封得很紧，窗外呼啸的狂风仍显得寒冷。
　　门并没有锁，笙歌很快走下螺旋形的石阶，经过天井，走进城堡中央的建筑物。她经过许多房间，有的尘封已久，也有的布置得十分华丽。最后她走进一间房间，守夜正坐在那里用早餐，他旁边留着一张空椅，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饮料。笙歌坐下来，拿起一块热饼干，不禁笑了。守夜也回报以微笑。
　　“今天我得走了。”她边吃边说：“我很抱歉，守夜，但我必需去找寻离开的关口。”
　　他仍旧保持着忧郁的神色。“你昨天晚上已经说过了。”他叹了口气。“我好象白等了这么些年。”
　　桌上有咸肉和好几种饼干、水果、乳酪、鲜奶。笙歌盛满一盘，觉得有些惭愧，避开他的眼神。“我实在很抱歉。”她重复着说。
　　“再留几天吧。”他说：“再留一阵，我想对你也没有什么大损失。让我带你看看我的世界，让我唱歌给你听。”
　　她犹豫了。“可是......我得花时间去找寻关口。我只能留几天。但你必须明白，迟早我还是要离开。”
　　他笑了，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当然。我知道关口在那里，可以省你花时间去找寻。你在这里留一个月，我就带你去关口。”他注视着她。“笙歌，你流浪很久很久了，也许你也需要休息一阵。”
　　她慢慢咀嚼一片水果，想了许久，终于说：“我的确也该休息一阵。而且关口总有守卫，那时你可以帮忙我闯过去。一个月......并不算太长久。在别的世界，有时我停留更久些。”她点点头，说：“好吧，我就再留一个月。”
　　他轻摸一下她的手。吃完早餐，他带她去参观他们给他的世界。
　　他们并肩站在最高一座塔顶的骑楼里。笙歌穿着绿裙，守夜披着灰斗篷。守夜让城堡飞起在空中，飞过波涛汹涌的海洋。海中出现长颈的蛇状怪物看他们飞过。他让城堡飞到地底下的巨窟，钟乳石滴着水发出奇异的绿光，盲眼的白羊在城垛外哀鸣。他笑着拍拍掌，眼前就出现茂密的丛林，有各色各样的巨大花朵，尖齿的猿猴在树梢啾啾而鸣。他再度击掌，天井的土地突然变成沙滩，他们在荒凉的灰色海洋旁边，有一只翅膀透明的巨大蓝鸟在天空盘旋。他带她又去了许多地方。黄昏终于降临，城堡飞回到峡谷旁的山脊上。笙歌看见谷底的怪石和水潭，就是昨晚他找到她的地方，也能听到怪石下叮咚的声音。
　　“这世界并不算太坏。”她对他说。
　　“还不错。”他回答，手放在骑楼的栏杆上，眼睛望着谷底。“还不算太坏。从前有一次我还徒步旅行过，拿着长剑，到处探险。”他低声轻笑。“但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对这世界每一处山谷河流都了如指掌，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他注视着她，又习惯性地耸耸肩。“也许还有更糟的地狱，至少这是我的世界。”
　　“跟我走吧。”她说：“我们去找关口，然后一起闯关。还有很多别的世界，也不像这世界那么奇异美丽，但至少你不必孤独下去。”
　　他又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你说来容易。我早就找到关口了。守卫也不会拦阻我。
　　我试过进入别的世界，但一转眼我又回到这城堡里。不成，我走不掉的。”
　　她握住他的手。“真是可怜，一个人孤独这么久，你一定很坚强。假如换了我，我早就发疯了。”
　　他笑了，笑声中带看苦涩的味道。“笙歌，我已经发疯过不止千万次了。陌客每次都治好我，每次都治好我。”又耸耸肩，他搂住她肩膀。“进去吧，天快黑了。”
　　他们走向她的寝室，守夜拿来食物──热面包、烤肉和酒。他们坐在床边，一面吃，一面谈天。
　　“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她问他，“你怎么触怒了陌客？从前你是什么人？”
　　“我也几乎记不得了。只有在梦里，我才能依稀回忆起往事。但我已分不清楚，那些是真事，那些是我的幻想。”他叹息着。“有时我梦见我曾是另一个世界里威严的国王。
　　我的罪过是我将国家治理得太好。我的子民生活得太幸福，就忘记敬拜陌客，他们的庙宇也倒塌了。一天早上我在我的城堡里醒来，就发现我到了这里。仆人、子民......我的世界全不见了，包括我的妻子，全都不见了。
　　“但是这不是唯一的梦。有时我又依稀记得，我也曾几乎是神。我有极大的法力，几乎超越陌客。单打独斗，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怕我胜过他，联合诸神合攻，把我放逐到这里来，只留给我一点点法力。我还是神时，总是教人们彼此相爱，彼此合作。陌客就故意将这些都夺走，让我永远孤独。
　　“这还不是最糟的。有时我又觉得，我一直就在这里。无数万年前，我就生在这里。所有陌客给我的梦都是虚假的回忆，故意来勾引起我的痛苦。”
　　他说话时，并未看着她，眼睛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他讲得很慢，声调也有如梦幻中。
　　他讲完了，从回忆里醒转过来。
　　“笙歌，你要小心。如果他真要处置你，连你的皮鞋也保护不了你。他们会撕裂你，让你的肉身和灵魂都痛苦不堪。”
　　笙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她突然注意到蜡烛已将烧尽，她不知他究竟讲了多久。
　　“等一等。”守夜走了出去，门边的窗户这时又变成灰色的石墙，一点痕迹也没有。不久守夜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古剑。笙歌从未看过这个样子的古剑，有十六种不同颜色做的剑，剑刃处发出各种光芒。守夜将古剑端到胸前，右手握住剑柄。他轻轻舞动，古剑的光芒融汇成诡异的蓝色。
　　“我唯一的伴侣。”他笑着说，“我叫它天琅古琊”
　　第二天寒冷多云，守夜却带她去森林里打猎。他们的猎物是一只叫做白牙的野兽、奔驰极快满嘴利齿的怪兽。他们很难追上它，笙歌却不在意，狩猎本身比杀死猎物还要有趣。他们走在黑暗的森林里，手里持着弓箭，全身都裹在皮衣里面，脚底的透明落叶像玻璃般易碎，踩上去就发出脆响。他们追逐猎物一整天，什么也没猎着，满身疲乏回到古堡里。守夜预备了一顿盛餐。他们坐在很宽大的长桌两头，相视而笑。笙歌望见弧窗外滚滚而过的乌云，天色黑下来，墙上插的蜡烛呼的一声全自动点燃了，屋内变得温暖明亮。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道：“晚上你为什么从来不出去？”
　　他耸耸肩。“我有我的理由。”他从一个镶满宝石的大杯里啜饮着热酒。“你的世界──你最早出发的那个世界──告诉我，笙歌，那里的天空有星星吗？”
　　她点点头。“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我还记得，夜晚总是很黑，星星像小钻般闪闪发光，有时可以看出图案般的组合。我的世界的人们，在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会给那些星星组成的图案起了种种动听的名字，编织出许多故事。”
“我想我会喜欢你的世界。”守夜说：“我的世界也有点像这样。但我的世界里的星星有千百种颜色，而且全像萤火虫般，在夜晚的天空里移动。有时星星会藏在云雾的后面，夜晚就像轻纱笼罩了千百盏五颜六色的小灯般美丽。有星的夜晚，我常带她去划船，这是唱歌的好时光。”他的声音又变得哀愁。
“我们也是一样，晚上，我们很喜欢一起躺在星辰底下，达和我。”她犹疑了一下，看看他。
　　他投过来询问的目光。“达？”
　　“你会喜欢他的，守夜，我想他也会喜欢你。他很高，满头红发，目光如炬。达和我一样，都有法术，不过他的法力更高，并且意志坚强。有一次他们截住他，并没有杀死他，只将他从我身边，从我的世界里带走。从此我一直在找寻他的下落。我知道怎么找寻世界之间的关口。有这双皮鞋的保护，他们不容易阻挡住我。”
　　守夜喝完了杯中的残酒，注视着酒杯上映出的烛光，说：“笙歌，宇宙里还有无数个世界呢。”
　　“我有的是时间。我和你一样，永远不会老。我会找到他的。”
　　“你真的这样爱他？”
　　笙歌勉强微笑着，却笑不出来。
　　“是的。”现在轮到她的声音迷失了。“我很爱他，他会使我开心。我们在一起只有很短暂的一段时光，但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陌客也拿不走这个。我喜欢看着他，看他微笑，让他用手臂围绕着我。”
　　“哦，”他说，声音里有一种被击败的意味。有很长一段沉默，最后笙歌对他说：
　　“那么，你说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跟你一样美。笙歌，可能比你更美，可是我已经永远失去她了”他说完便离去了，离去时轻摸她的脸颊。
笙歌躺在床上好久，才渐渐睡着。她醒转时，天色仍黑。她张开眼睛。房内似乎空无一人。但她感觉有些异样。她仔细看，发现他就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大椅子上，双手支颚，就像第一晚那样。他静静坐着，眼睛专注看着床上的她。“守夜？”她轻声呼唤他。
“是我，”他并没有移动。“昨晚我也坐在这儿看你。我实在孤独太久了，不久我又要变成孤独一人。即使你睡着了，你的存在仍然是件奇妙的事。”
　　“哦”她无言的应了一声。他们沉默了一会，彼此似乎在无声的交谈，然后她伸出双臂，他走向她。
　　他们都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一个月或是一瞬间，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分别。
　　其后他们每晚同眠，每晚守夜都对她歌唱。白天他们就到晶莹的海水里游泳，在沙滩上谈爱。他们时常提到爱情，但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终于一个月过去了。最后一个黄昏，他们携手走进他最初发现她的峡谷里。走到谷底深潭旁，守夜拉着她坐下来。这一个月里，守夜又有了欢容。他们把鞋子脱掉，将脚浸在冰冷的潭水里。这是一个温暖的黄昏，微微有点风，野鸽子却已开始凄鸣。
　　“你还是得走。”他说，一面仍握住她的手，却不正眼看她。他的语气多半像说明一桩事实，不像是疑问。
　　“不错。”她说，心情也变得沉重。
　　“我实在没法再说什么。如果我能够，我希望你留下。空虚的世界，因为有了你和我和我们的儿女，将再度变得充实。我的世界也有美丽的去处。我会爱你，也会设法使你快乐。”
　　“守夜......”她想说话，守夜却止住她。
　　“不。我不会这样做。我没有权利这样做。我还不致这样自私。达是那样欢愉而充满活力，我却已如槁木死灰。我孤独得太久了，悲愁已成为我性格的一部分，可是……”
　　她轻吻他的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们一起走吧。经过关口时，拉住我的手，也许皮鞋也能保护你。”
　　“你要我试，我就试试看，但你知道，皮鞋只能保护一个人。”他叹息着。“你还有无数个世界等你去。我不知道你的结局如何。但不会是在这里。也许这样最好。我现在什么都不再了解了，但我模糊还记得爱情是什么。就我所知，爱情从不能持久。如果你留下来，我们又都永远不会改变，永远是这个样子，我们怎可能不彼此厌烦？也许我们还会恨对方？我不希望如此。”他又看看她，忧郁地微笑了。“我想，你一定只认识凯达很短暂的时间，才会这样爱他。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如果你真找到了达，可能你反而会失去他，爱情之火总有一天会熄灭，爱的魔力总会消逝，也许那时候你会想起我来。”
　　笙歌开始哭泣。守夜轻轻吻她，对她耳语道：“不会这样的。”她也回吻他，两人无言依偎在一起。
　　“我必须离开。”笙歌说：“但是我实在很痛苦，希望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爱你，就因为你要走，就因为你忘不了达，你对他永远忠诚。你是你，你是笙歌，你行遍许多世界。我相信陌客害怕你，胜过任何一位神祗。如果你不是你，我不会这样看重你。”
　　“你说过，你会爱任何一个声音，只要不是你自己的回声。”
　　他耸耸肩膀。“就像我常说的，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们回到古堡，用最后一顿晚餐，唱最后一条歌。他们整夜未眠。守夜为她唱歌到天明，但并不是很好的一条歌，述说一位流浪的吟游诗人在某一个无可名状世界的遨游。笙歌弄不清这歌的意义何在，守夜也唱得无精打采。这似乎是最奇特的告别式。
　　但他们都很烦恼。天明时，他离开她，讲好在天井会面。
　　她穿好衣服出去。她穿着紧身皮衣，腰带间插看一把短剑，微带棕红的黑发披散着，鲜红色的皮鞋踩在脚底。
　　“再见，守夜，我希望我能给你更多。”
　　“你已经给我够多了，以后我会一直记得你。有一天，当天空中出现蓝色的太阳的时候，我会点头说：不错，这是笙歌来过以后，第一次出现蓝日。”
　　“我也答允你，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凯达。如果我能救出他来，我会回到这里来。然后我们三人联手，再和陌客斗一遭”
　　守夜耸耸肩。“好吧，如果我不在，就发短信给我。”他露齿微笑了。
　　“你答应过告诉我关口在那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守夜指看最矮的一座尖塔。笙歌从未进去过那座塔，她注意到塔底有一扇木门。守夜掏出钥匙来。
　　“就在这里？”她有些困惑。“就在这城堡里？”
　　“就在这里。”守夜回答说。他们走到木门前，守夜将钥匙插入锁眼，设法弄开木门。
　　笙歌在一旁观看，心里觉得很难受。另外两座尖塔看来荒凉了无生气。天井空寂无人。
　　远处冰雪封盖的山后，就是空虚的地平线。除了守夜开锁的声音和墙上旗帜拍击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响声。笙歌突然感受到这地方的无比寂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守夜打开门。里面并没有房间，只有一堵墙和飘浮的雾气。
　　“这就是你要找的关口了。”守夜说。
　　笙歌端详了一阵。下一个世界是什么？她永不会知道，但也许在下一个世界里，她会找到凯达。她感觉到守夜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你还在犹疑？”他的语气很温柔。
　　笙歌的手接住短剑。“守卫呢？”她突然说：“总会有守卫的。”她迅速看天井的四周。
　　守夜叹口气说：“不错，总会有守卫的。有的想法使你迷路，有的想用爪把你撕成粉碎，有的骗你走错关口。有的用武器，有的用铁链，也有的用谎言，设法留住你。只有一位守卫设法用爱情留住你。但他的确是真心诚意，从未对你讲过一句虚假的话。”
他毫无希望地耸耸肩膀，把她推过关口。
笙歌进入到漂浮的雾气中，然后突然头重脚轻，飞速的坠落下去，而那双红色的皮鞋却被守夜抓在了手中。
“哎！”守夜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费力的把双脚塞进那双的细跟的又尖又小的鲜红色的皮鞋里，然后扭着屁股离去……

真的太强大了

我被刻画成了一个小偷。把守护人家的皮鞋夺去了...